Right now I am feeling

N天又三個月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夏日午後，天空湛藍、綠草如茵，亮得有些刺眼的金黃色陽光穿過糖楓繁茂的枝葉，照在他的眼睫上、書上跟周圍的草地上，一點一點帶著如水墨般暈開的模糊邊界，像一個若有似無朦朧地存在於意識邊緣但永遠不會逝去的記憶。

Spock還記得當時他正在閱讀一本從裝滿George Kirk收藏的多層書櫃上翻找出來的紙本地球詩集，享受這得來不易的寧靜時光。沒有工作沒有危險沒有其他不確定因素沒有……只有手上的這本書，跟微風輕柔的拂過他的髮梢。

但是這片刻的安寧並沒有持續很久，正當他讀完詩集的第九十一個篇章接著要翻往下一章時，耳邊突然聽見了一絲微弱的動靜。他聞聲抬起頭，恰好看見Jim彷彿一團金色陽光似的從天而降，帶著溫暖燦爛的微笑從他倚著盤腿而坐的樹後面冒出來。

「Spock你在看什麼？」Jim秉持著一貫的好奇心提出問題，並且在睜大他無辜藍色狗狗眼的同時很自然的滾過來仰躺在Spock的大腿上，而後者面對如此蠻橫的行為只是面帶審問的挑了挑眉，平靜的針對他的問題做出答覆。

「我正在閱讀一本屬於你父親收藏的紙本書籍，鑒於這是存放在你家中的書籍我相信你對此已經有一定程度上的認知，若你……」

「Come on, Spock. 你明知道我平常很少待在家的，所以就別再拿這一套來敷衍我了。」

「Jim，對於你所說的我敷衍你這點我必須做出嚴正的反駁，我只是針對可能有的情況做出假設，根據……」

「Spock！」Jim截斷了正準備做出一長串辯駁的Spock的話頭，由下往上瞪視著黑髮瓦肯人，試圖在仰躺於別人腿上這種毫無威嚴可言的狀況下表現出他極度不滿的情緒。

「……這本書叫一百首愛的十四行詩，」對Jim持續不停打斷他說話的作為感到略微被冒犯的Spock停頓了一會兒還是回答了，握著書的那隻手摩娑過書頁，有些焦躁的認知到自己最近敗在那雙眼睛下的次數實在有些太多了。「是智利詩人聶魯達寫給他的妻子瑪提爾德的詩集。」

「愛情詩集？真想不到你會喜歡這種東西呢Spock，情詩對瓦肯人來說不應該是不合邏輯的嗎？」Jim聽到Spock的回答後調侃的笑了幾聲，而Spock這次選擇用無視來應對越來越不合邏輯的對話走向，並且決定接下來不管Jim發出多麼驚世駭俗的言論都要繼續遵循這項準則。

「不過既然你在看了就順便念給我聽聽吧？」

……但是Spock早該知道Jim的無賴行徑除了變本加厲之外，只有更變本加厲。他無言的看著Jim做完此一宣言後扭了扭身子在他腿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子，頭貼著他腰部靠近心臟的位置手放在他的大腿跟部處闔上眼，大有一種你不念我就死賴著直到天荒地老的氣勢，最終再度嘆了一口氣，又一次的妥協了。

「如你所願，Jim。」他無奈的說，輕輕地把沒拿著書的左手放到Jim緊挨著他的腦袋上，一下一下拂過他柔軟的金色髮絲，開口念道：

「親愛的，倘若我死而你尚在人世，

親愛的，倘若你死而我尚在人世，

我們不要讓憂傷佔領更大的疆域：

我們居住的地方是最廣闊的空間。

小麥的灰塵，沙漠的沙，

時間，流浪的水，朦朧的風，

像飄浮的種籽吹掃我們。

不然我們可能無法在時光中找到對方──」

那是一個溫暖的夏日午後，微風徐徐、樹蔭蔽天，點點陽光照在Jim金黃色的頭髮上、眼睫上跟起伏速度逐漸趨緩的胸膛上，並且永遠定格在Spock深棕色的眼底，像一幅油畫，在記憶中保存著一生中最美麗的剎那。

Spock還記得當時Jim是如何在自己朗誦詩篇的低沉聲線中沉沉睡去，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滿足與幸福。他也記得那是自己少數放任情感流露出來的時刻，讓愛戀流淌在文字、聲音跟指尖輕柔的撫觸之中。

那是一個跟今天一樣的夏日午後，Spock靜靜的盤腿坐在房子裡的木質地板上，聽著風捲動窗簾的聲響，懷裡是一團暖暖的成年金毛尋回犬──一個他曾經認為總是不合邏輯的歡快並且永遠不會有機會飼養的柔軟生物。

他用纖細而蒼白的手指緩緩的梳過懷中生物偏長的鬆軟毛髮，開口輕聲念道多年前曾經在同一個季節的午後所朗誦的詩句：

「這片讓我們找到自我的草地，

啊小小的無限，我們將之歸還。

但是愛人啊，這份愛尚未結束，

一如它從未誕生，它也

不會死亡，像一條長河，

只改變土地，改變唇形。」

然後任由金色的陽光穿過窗簾間的縫隙，打在他低垂的黑色眼簾上，像融化的淚。